據說蜈蚣陣在清朝就有了。不只是我們,其它地方像學甲也有蜈蚣陣。我們的特別之處,是小孩子都必須是我們兩村的子弟,外人是不能參與的。所以我爸坐過、我哥我姊和我坐過,然後是我的小孩也坐過了。2015年我姊的小孩坐完後,我們就打算把位子讓出去給村里有小孩的人家坐了。我坐蜈蚣那時候還是我爸他們用扛的,真難想像當時扛著走那麼久會有多辛苦。等到我兒子坐的時候,不但有輪子,還有頂棚和LED燈,可說是一次比一次更「素西」也更漂亮了。說到蜈蚣陣,真可說是凝聚了我們整個里的向心力。在西港香科前後好幾週的期間,街頭巷尾談論的都是蜈蚣陣的事。
蜈蚣陣是週三到週日,共五天。第一天是架棚,第二天是去鹿耳門天后宮請媽姐。第三天開始就是為期三天的慶安宮「天下第一香」的西港香科。除了家人會跟著蜈蚣之外,我們也會雇人來幫忙。行進時,一個小孩的左右各需要一人來推橫桿及控制方向,然後還要有可輪替休息的另一組人,所以總共要雇四個人。我們則是單純跟著,看顧小孩的。說是看顧小孩,其實也只是拿水給他喝、拿枕頭給她睡,陪他們說話聊天而已,所以,基本上就只是跟著蜈蚣走,沒什事做的。因為很閒,所以有次我想說邊走邊思考一下生涯規劃什麼的,但沒多久就放棄了,只覺想也是沒用,乾脆把腦袋放空。走到後來,我只是單純地感受人與人之間單純簡單的互動,並為此感動。這麼多人付出心力,主要就為了同一件事:讓小孩子快樂、讓他們有個美麗快樂的回憶。讓孩子們知道,我們有多麼愛他們。為了他們,我們請假、頂著大太陽或淋雨,每天從早上六點走到晚上十點。
沿路的田野風光、淳樸的村民,讓人覺得在大太陽底下趕路不再是件苦差事。長長的蜈蚣與廣闊的金黃稻田,是一幅美麗的構圖。放鞭炮後的煙霧,好似白龍一樣,會沿特定路線在稻桿間行進,真是奇特的現象。路過的村莊廟宇,不論男女老幼,許多人擠在蜈蚣的兩側,臉上滿是笑容地看著上頭的小孩子,一邊說:「哇,這小孩子好可愛。那小男生怎麼在睡覺。還有在吃奶嘴的咧…」跟蜈蚣時雲淡風輕、閒適的心情,在往後的日子裡仍偶而會在我腦海裡浮現。路旁的小溪流和成排的樹蔭、遼闊的農田、樸實的小學校園、電線桿上唱歌的麻雀。我們一大群人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村莊,繞過一座又一座的廟宇。沿路兩旁的民家,會有許多人準備冰涼的飲料放在路邊,供我們免費拿取。換哥或姊夫跟蜈蚣時,我就騎機車跟著,或找路邊有樹蔭的地方休息、聊天。大批的摩托車隊跟著蜈蚣,整個就是聲勢浩大,熱鬧非凡。
笑容最燦爛的Sandy |
膨膨臉的Perry |
丟糖果時,路人的歡呼聲和謝謝聲,總讓Sandy很受鼓舞,一直丟個不停,我們只好告訴她要節制一點。當她沒糖果可發時,顯得有點失落。她阿嬤知道她喜歡丟,當天就又再去補充彈藥了。Perry第一次坐蜈蚣時還只有3歲,他幾乎從頭到尾都是一號表情,既不哭也沒笑容。整天大概只有我偶而向他說說四周的景物時,他會笑著重覆我說的那幾個單字。等到他小三第三次坐完蜈蚣後,他就問我:「爸,等我小六時還可以再坐蜈蚣嗎?」然後這小子還很狗屎運,有其中兩科的報紙報導蜈蚣陣時,所刊登的照片剛好就照到他。
原來Sandy小時候臉也是很膨的。 |
蜈蚣停在天后宮廟埕時,大批的信眾圍著Perry要糖果討吉利 |
我常想,這麼有特色又歷史悠久的廟會陣頭,與日本的各大祭典相比,我想是毫不遜色的,所欠缺的應該是行銷和整體配套。雖然我也有看過某部蜈蚣陣的紀錄片,但我覺得我們行銷的力道與精緻化,還是遠比不上日本。嚴長壽先生對於花東空有好山好水,卻沒能凸顯當地的特色讓國際旅客看見,我想我對於蜈蚣陣也有類似的感嘆。
蜈蚣陣的規模雖然遠不及大甲媽祖繞境, 但我認為蜈蚣陣更有潛力發展成為國際級的祭典。 因為媽祖是我們閩南自己的神明, 我想對外國遊客而言可能比較沒有吸引力。 而蜈蚣陣的重點就是穿戴特色服裝的小孩子, 而小孩子是可以不分種族宗教的。 像北海道富良野的肚臍祭是當地居民去走秀的, 我發覺現場最受歡迎的通常是小孩子的肚臍裝扮。祭典這種場合, 有小孩子的表演就能輕易的營造出輕鬆歡樂的氣氛。我是這麼覺得。
若有能力的話,我也希望能出一些力,讓大家能知道並參與這樣的廟會盛事。※2015年的香科,就有人製作App,利用放在蜈蚣上的GPS,讓大家都可即時掌握蜈蚣的行蹤。雖然我覺得App還有改善的空間,但至少表示有一些年輕人努力想讓蚣蜈陣發揚光大。或許,假以時日,這就會成為台南,甚至是台灣被國際看見的特色之一。
蜈蚣陣的規模雖然遠不及大甲媽祖繞境,
若有能力的話,我也希望能出一些力,讓大家能知道並參與這樣的廟會盛事。※2015年的香科,就有人製作App,利用放在蜈蚣上的GPS,讓大家都可即時掌握蜈蚣的行蹤。雖然我覺得App還有改善的空間,但至少表示有一些年輕人努力想讓蚣蜈陣發揚光大。或許,假以時日,這就會成為台南,甚至是台灣被國際看見的特色之一。
※後記:其實,我以前對廟會活動是沒有興趣的。我研一時,有次在我家附近有廟會的慶祝活動,搭了棚子請來戲班子,音樂震天響。我那時年輕氣盛,只覺他們憑什麼只顧自己高興,而不管是否吵到別人。於是我一個人走到現場,大聲又不屑的指責他們,結果就是被揍、被眾人領著到我家。幸好那時候有人認出我是我媽的兒子,不然會被打得更嚴重。 我的眼鏡掉到地上破掉,我哥隔天就載我去配眼鏡。他沒特別說什麼,大概是覺得我長這麼大了,經過這次的教訓,自己應該知道好歹。幾天後我阿公叫住我,問我這件事情。他說主辦這廟會活動的家族的長輩還比他小幾歲,言下之意是:他們如果後續又有話說,他會出馬搞定。末尾他還說「也是嘛,放那麼大聲,去給人家吵到也不對」。我那時覺得,平時不苟言笑有時還會罵人的阿公,其實也蠻會安慰人的嘛!從那之後,我更不喜歡廟會活動了。我哥的兩個兒子坐蜈蚣,印象中我幾乎都沒參與。直到Sandy和Perry也坐蜈蚣時,我一路跟著,漸漸覺得,廟會不見得都是一些粗俗無禮、只會瞎起閧的人。至少蜈蚣陣不是。我也漸漸的樂在其中,並期待每一科蜈蚣陣的重出江湖。
末尾放一段我拍的影片給大家看看。